萧山的“凤凰城”:生活着,狂欢着
文 | 姚嘉艺（上海大學社會學院學生）引导教员 | 高超（上海大學文化钻研系讲師）
*本文為上海大學“文化再造小组”调研團隊作品，文中图片由调研團隊供给。
“嗞——”
房子再次堕入暗中，微摆的門窗透進来少许昏暗的光芒，瞳孔顺應今後显現出柔和的黛色。“哎！欠好意思哈，這個屋总是断電，這阵子又老是雨兮兮的，断得更勤了。你們吃！吃點青枣，我去弄一下。”
第一次见到苗工阿成，就是在他杭州萧山的這間出租屋里。房子不大，三十余平米，住着阿成、阿成的妻子和他們三岁的女兒。阿成原名龙新成，2004年随着家人從老家凤凰来到萧山時，他刚满十四岁。在萧山，阿成有近万名老乡。有一點技能、想要有较不乱收入的就在厂里干活；想要自立放置時候的就帮老板挖苗；另有小部門手頭有些資金，就會開店做些小買卖，可能是凤凰小吃一類的饭馆。阿成刚来那几年欠好找事情，直到07年才進到一家五金厂打工。與萧山其他工人不太同样的大要就是阿成的音乐禀赋，比起“苗工阿成”，人們更喜好叫他“歌手阿成”。阿成改编的歌在苗族帮工圈里小有名望，他本人没有上過乐理课，也没有扎實的文化根本，歌词凡是是挂在嘴邊的大口语：
“找厂呀其實難，哪里我都走遍……没有技能其實難，又累又脏還得干……”，這是阿成在厂里干活時寫的歌《打工難》。
“唱讴歌得顺一點便可以，事理不消那末深。不喜好的時辰寫不出来，喜好的時辰灵感一来，笔都不消，白日干活兒時记取，晚上就可以寫出来一首。”
阿成站在外面，一邊盘弄電線，一邊向咱們先容他的創作。
“當時候在電视上瞥见张帝，张口就可以改词，没想到還能有這類唱法，我就想着也测验考试一下。”
因而，仿照急智歌王张帝那样即兴填词的方法，阿成借用風行音乐的曲调，本身用苗语改词，再和老家的老友欧欧一块兒拍一些视频素材桃園室內設計,剪成MV。
苗工們在地里挖苗的場景
灯忽地一下亮了，方圆影影绰绰的家具實物，又突然變得棱角分明起来。阿成從外面小跑進了屋，掸落一身的雨珠，笑着坐回他的小板凳上烤火。阿成是典范的南邊人长相和體型，圆脸，五官较扁平，雙眼皮、大圆眼，身段矮小微胖。他身上有一股自然的親和力，特别是笑起来的時辰。
“阿成哥，你全民K歌上好几万粉丝，再多寫點新歌呗，保不许還能加入星光大道，出個名。”
“之前有那设法，那時也有人找我说去培训一下，如今没有這個機遇了，也没有這個精神了。”
阿成如今简直没有太多精神了。從厂里出来今後，他又去挖了几年苗，如今本身承包了20亩地種苗木、雇人挖苗。女兒刚满三岁，也還必要人顾問。同業的師姐與阿成是旧識，她说阿成存眷留守兒童和白叟，不肯意把女兒留在老家，以是一向带在身旁鼻炎救星,，本身還創作了一首有關題材的歌《留守兒童與白叟的期盼》。實在阿成改编歌曲的灵感一部門也来历于原歌曲自己，好比這首《留守兒童與白叟的期盼》改编自風行歌曲《悲伤等待》，選擇這一首歌曲，與它的歌名也不無瓜葛。
“年青人們都出去找钞票，留小孩跟爸妈每天在家等你們。到了外埠要常常打德律風回家，别讓你家里的報酬你来担忧。有些小孩穿久穿破又穿脏，却没有一小我来把他們看一眼；有些白叟走路必要靠着手杖，快走不動還要帮孙子洗衣服。”
阿成说，有一次回凤凰老家，看到村落里可能是小孩和白叟相依為命，年青人根基都在外打工，日常平凡很少回家。“是真的就像我歌词说的那样，小孩子没人管，就在田里跑，身上的衣服鞋子又脏又破，家里的爷爷奶奶還要给他們洗。看到這些仍是颇有感到的，然後回来就寫了這首歌。”
“你們要加油挣錢買車盖楼房”。這是這首歌曲的最後一句歌词，和前面的歌词彷佛画風不太一致。
“送给在外拼搏的年青人的歌，固然要回到實際嘛。你总讓人早點回家和家人團圆，没有钞票又怎样可能呢。”阿成抱着女兒輕輕地晃，眼睛盯着桌上的青枣，如有所思。
瓜沥镇扶植四路的路邊對歌會一角
近几年，阿成起頭本身承包地皮種苗。在工友圈中，他的糊口程度算遇上小康了。與咱們以前访問的几個苗工的寓所分歧，阿成的出租屋虽小，家具電器、糊口用品却很齐备。在仅容得下一小我利用的洗手間里，铁架上整洁地摆放着海飞丝洗發乳、護發素、洗面奶、亵服和婉剂等，另有一處平台專門摆放着兒童洗護用品。但與此相陪伴的，天然是加倍忙碌的事情。固然如今的糊口很是繁忙，阿成很少再創作新歌，但他始终没有彻底丢掉讴歌。除在線上的百般结交平台上分享他的讴歌曲目之外，每年線下的“對歌會”上城市呈現阿成的身影。每年的阿谁時辰，阿成绩是人群中闪着光的明星。對歌會是由萧山苗族打工者們自觉组织起来的讴歌嘉會，在每年的某個夏夜举行，地址就在瓜沥镇扶植四路的至公路两旁。惋惜咱們一行人来到萧山時仍是早春，错過了切身體验的機遇。萧山的苗工們常日里鲜有機遇在大眾舞台上展現才艺，是以這場嘉會老是备受注视。分两拨人站在公路两旁，即兴對歌，谁能接上對面的唱词谁就上，也無论苗语汉语，也無论歌词雅俗，對的就是個意见意义，唱的就是個兴趣。這場對歌會并不是苗族人的專場，本地浩繁住民也會前往围观，敢唱的也能够上，排場热烈不凡。
阿成取出手機，打開贮存在手機图库里的對歌會视频，饶有乐趣地向咱們先容起来。
“你看，就在這個十字路口，挤满了人，有時辰人其實太多，都站到雙方的小山坡上去了！你看這些灯光、音响，各類器材，都是咱們本身带過来的，另有人專門摄像呢！”
阿成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手挥動着，不竭為咱們比画。
视频是阿成用手機拍摄的，灯光交织，人頭攒動，画面比力紊乱。视频里有一段是阿成举着發话器闭着眼唱歌，四周是人墙，他就站在中心，聚光灯都打在他頭上，阁下放了音箱。因為没有坐的位置，四周的人們都站着，但却整洁有序，安恬静静。當時候的阿成，還真像一個巡演的歌手。
“阿成哥，進脫毛噴霧,厂和挖苗，哪一個更累？”
“都累。那時在阿谁五金厂，一天要干10個小時，四周的人都说我必定干不下来几天的，成果我仍是干了半年！挖苗嘛，也是很辛劳的，一天挖好几千颗，但主如果自由，厂子里老板管着你，告假還要核准，不自由的。”
阿成说的挖苗，是来萧山的大部門打工者都做過的事情，由于是日结工資，职员常常是姑且的、活動的。苗木是萧山的特點財產，苗木根细干小，從種苗、挖苗到運苗都以邃密的人工為主，呆板参與輕易毁伤树苗，移植成活率低落。苗木行業用工需求量大，哪一個老板地里的苗木成熟了，就去等工點喊人。在萧山，等工點是苗工和老板在多年的互助中商定俗成的，重要在三盈桥、三盈菜市場、三仙桥三個地址。天没亮時，苗工們便结對在等工點等老板招人，协议好代價今後，老板會叫来面包車把一車人拉到地里，干到三更收工，结算好工資，又一車拉回来。凤凰来的苗工通常為經老乡帮带来到萧山挖苗的，他們構成的“帮工圈”會结合起来與老板协商報答，干活兒時有人多做一點，有人少做一點，工友們也不會叫真兒，收工時仍是均匀分工费。
一般小苗挖一颗5分，较大株的一毛到两毛五之間。除品種分歧的苗木代價分歧之外，苗木代價還受市場行情颠簸的影响。以是阿成如今承包地皮種苗木，10亩地就要種5個品種，低落危害。
阿成坐在小板凳上抱着女兒喂水喝，阿成的妻子则時時号召咱們吃桌上的青枣和砂糖桔。阿成昂首看一眼咱們，又垂頭扶住女兒的水杯笑着说：“今後长大了，要像哥哥姐姐同样，读大學。”
阿成其實不但愿他們這一代人的下一代挖苗，這是一門苦差事。苗木行業還很不規范，老板姑且招工，人工费、苗木数目都是口頭商榷，也没有關于劳動時长和强度的商定，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姑且违约，這經常激化老板與苗工之間的抵牾。
萧山瓜沥镇拍摄到的室第
“有些挖苗的到地里了要老板涨人工费，這類做法也不品德嘛，咱們凤凰老乡却是很少有如许的。有一年炎天，快四十度的气候，两個挖苗的想着快點做無缺回家，一向干一向干，早上挖到下战书，也不喝水，就死在田里了，老板给赔了好几万。”
阿成特地寫了一首《挖树苦》，并在MV開首的导语中寫到：“年青人要尽力，不要走咱們這條路，太苦了。”而且在歌曲中插入两段苗语独白：“挖苗啊，太辛劳了。你們有法子的，有技能的，不要恋慕他人挖苗，挖苗太辛劳了。哎，一成天一整六合挖苗……”
阿成能听懂老苗歌，可是其實不彻底會唱。
“有些老苗歌欠好听的，如今的年青人仍是比力喜好風行音乐的那種音调，以是我就用它来寫嫩芽歌了。”
阿成創作的苗歌除有一部門称道凤凰老家的標致之外，有很大一部門都在用普通的歌词反應在外打工的窘境和由此引伸出的一些實際問題，這類主題在傳统苗歌中是比力少见的。但一些傳统苗歌中的比、兴伎俩，又是阿成改编創作的嫩芽歌中所缺乏的。在萧山，咱們從一名本地苗族老乡的口中收錄了一首之外出打工為主題的傳统苗歌《感恩歌》，汉语意译以下：
缺乏錢用去打工，苗疆難住去外頭，只為衣缺粮不敷。
命穷八字無话说，養鸡不得猪不长，方知繁华之命不是我。
就像杜鹃山中鸟，心中越想越哀痛，幼孩罢休给您宠。
我晓得，没法回報您恩典，白叟刻苦都是為了我，我不遗余力也難以不孤负。
杜鹃鸟會将本身的蛋下到此外鸟的巢里，借此孵蛋。傳统苗歌用如许的唱词来讲外出打工的人把小孩留在家里给白叟扶養，暗示年青外出者對白叟的亏欠和感谢感動。阿成的歌曲里几近没有如许的比方，更多的是浅電動清潔刷,近易懂的對打工、平常糊口的描述。
工人們喜好玩的一種叫做“下三棋”的遊戲
阿成本来挖苗的時辰熟悉了一帮工友，临走時，咱們暗示想對接一下時候和他們聊一聊。阿成说没問題，包在我身上。
辞别阿成時，他們一家站在門口的雨棚下為咱們送行。像平原地域的大部門村寨同样，這里的农田被绵亘此中的颀长公路分開成块状，沿路建起庄家的室第，這些宅子根据主人的爱好被制作，哥特式气概的尖形拱門、中國古修建的飞檐斗拱、雕梁画壁、巴洛克气概的古堡......這里基督教徒各處，好些宅子在大門口挂着刻有“以马内利”、“以便以谢”的庞大花岗石牌匾。不外這種室第通常為萧山當地人構筑的，外埠打工者几近都是租住在农田阁下的青瓦平房——中國屯子很常见的室第。萧山比年来不竭拆迁违規搭建的小住房，但前去務工的外来劳工愈来愈多，他們就會以合租的方法（十人摆布）住進當地人的洋房。
從阿立室出来後，沿着小公路走，很少能瞥见人，附近安静得像一碗水。路两旁各一溜青青草，沿着平展蜿蜒的小公路，终极拐進迷蒙的雨雾里。青草下面就是坦荡的苗田，雨雾模胡了遠處的鸿沟，苗田显得没有绝顶。元宵刚過，萧山已接連下了一全部月雨，雨水多欠好動工，大部門苗工還待在老家。零散几家没看晴天气，這两天就過来了，接不到活，只好待在汽車清潔劑,出租屋里烤火谈天。萧山汇集的一多量苗族打工者，在沿海湿寒的季候，他們會在几近所有结群的處所放上一個火炉，外层搭上一床被褥保温，三五小我围坐在烤炉四周闲谈。隔断了窗外的湿寒和孤寂，窗里的人會把四肢举動伸進褥子里取着暖谈天，睡意袭来，就互相倚着打個小盹。炉光映射脸庞，眼睛里都闪着光，時候便可以在毫無發觉間流逝。
在萧山又待了两天，雨水少了。乍暖時節，苗工們逐步返城，凌晨時分的等工點又起頭汇集起揽活兒的工人，公路上的人也垂垂多了起来。路旁的商店已悉数開张，大多冷静，但有一家餐馆里人声鼎沸，热烈异样。從外面可以或许看出這家餐馆由三家相邻的商店買通而成，占地面积比其他餐馆都要大些。走進餐馆堂屋，右手邊是厨房，锅里的黄豆炖排骨翻着热气兒，大冰柜顶上横支起一根颀长的木棍，挂着两块翻红的腊肉。堂屋正中心是用被子捂着的火炉，左侧则摆了一個高峻的八仙桌，上面零星着一些讲义和蜡笔。顺着喧闹声走去，咱們進到第一間里屋，這屋里摆了一方台球桌，里一圈人在玩球，外一圈人伸长脖子看，顶上悬着一盏灯，把人們摆荡的影子都投到附近的水泥壁上。一墙之隔的是第二間里屋，屋内光芒不大好，只闪着几盏昏昏的灯，逼仄的空間里竟摆上了四五张圆桌，人們围坐着打牌，观战的人們叼着燃了半卷的叶子烟，抱起手臂，把桌子間的裂缝通通填满。暖烘烘的房間里，冲動的吆喝声、高扬的评论辩论声不停于耳。
一辆拉苗木的貨車，上面喷有“忘了我吧，拉苗養不了你”字样
堂屋的一堵墙面上贴满了带着大红花的奖状，屋中心摆着一個小火炉。老板娘烤着火，伏着身子在一张纸上画着甚麼。
“老乡！在忙甚麼呢？”
老板娘不昂首，继续着手里的事情，忸怩地笑着说：“给兒子画课程表嘛。”
這時候我才看清她手里本来是一张裁成正方形的卷烟包装纸，是比力硬的那種纸質。她手里拿着此外一张裁成颀长状的看成直尺，谨慎翼翼地對齐，画完表格的最後一條横線。
“兒子在哪里读书啊老乡？”
“就在阁下阿谁小學，教员要讓把课程表画下来嘛，我就帮他画了。”
老板娘起家為咱們端過来几张凳子，放在火炉旁，又往火炉里加了几块黑炭，還提来几袋瓜果、瓜子、糖。
“快来！一块兒烤火，你們吃嘛！下雨天過来，必定很辛劳。”
咱們围着火炉坐下来谈天，把四肢举動伸進被褥里。老板娘也是湘西凤凰人，十二年前，他們举家前去萧山，租下一家铺面開餐馆。来萧山以前，老板娘一家曾在广东務工，當時候广东的凤凰老乡仍是很少见的，偶然碰上一個，老板娘能愉快得跟在老乡死後跑。
“當時候遇见老乡好不患了哦，出来久了，就是想跟他说说故乡话。咱們都是很惜老乡的。”老板娘脸上挂着知足又羞怯的笑。
十二年間，從凤凰来萧山務工的老乡愈来愈多，镇上少有供大師集會玩乐的處所，老板娘便扩充了店面，租下了邻着的两家铺面别離作台球室和茶社，收费都很随便。房租從最初的一万多涨到如今的六万多，老乡們打牌玩球的收费端正却從没有變過。“大師高兴嘛，都是老乡，愿意给几多就给几多，几多是個意思”，第一次晓得另有這麼收费的，挺成心思。
萧山無邊無際的苗田
“老板娘，這几天看镇上都没甚麼人，怎样你這里這麼热烈啊？”
“大師都喜好来我這里玩的，日常平凡人也不少，他們不做工就爱到這里来玩玩，也能趁便在這兒吃個饭，近来全國雨欠好動工，人就更多些。”
谈话搁浅間，老板娘仍在專注着画表格的事情，手顺着长尺谨严而安稳地挪動着，屏息凝思，缀在額頭前的頭發帘兒也岿然不動。
餐馆暗地里不遠就是瓜沥镇教堂，老板娘误觉得咱們一行人是去那邊做星期的。
“那邊很热烈的，常常還會有大學生去。但那都是萧隐士喜好搞這些，咱們凤凰老乡没人信的。”老板娘一邊画着表格，一邊向咱們先容。
“那你們信甚麼？”
“信迷信！”老板娘放下手里的圆珠笔，眼睛睁得圆圆的。
“咱們那邊山上有個大岩穴，内里有岩穴公公的。在岩穴公公眼前不克不及大呼大呼、吵架人，也不克不及乱砍树的，不然要生病，生了病要去跟岩穴公公請罪才好患了！”
這時辰，两個小伙兒一前一後從里屋出来，笑哈哈地問：“老板娘，记不清很久来打的台球了，该给很多多少錢？”
“没關系，随意给一點！”老板娘爽利地應着。
小伙兒從裤兜里取出一小叠零錢，用手指捻開，挑了一张十元纸币：“那仍是给十块錢嘛！”
“可以可以，都行！”老板娘笑道。
俩小伙兒一前一後出了茶社，有说有笑地走遠了。
工人們凌晨在桥甲等工
咱們直到分開萧山也不晓得她叫甚麼，凤凰老乡們都叫她老板娘，以是咱們也随着如许叫。若是说對歌會是一年只有一次的大型联谊勾當，那末和這家餐馆同样分布在萧山街道上的茶社酒坊、小吃粉店，就成為了苗族老乡平常文娱和感情联结的商定俗成的場合。身處他乡的人，又在一處复活成為了一個故乡，大師仍然依照老家的端正處事待人，唱着认識的歌、玩着认識的牌，家也就没有那末遠了。
分開萧山的阿谁清晨，天未拂晓，咱們的面包車在田間的公路上平展地行驶着，路邊的電線杆匀速撤退退却。遠處的平房已亮起微黄的灯，夜色尚未彻底褪去的瓜沥镇已然热烈起来，苗工們穿着整洁，设备好锄頭、粗木棍，動身前去等工點了。摩托車前灯的光束陪伴着發念頭的轰轰声，像流星同样，在破晓的天幕中突然劃過。以前托阿成帮咱們约几個挖苗木的兄弟，但由于時候不恰巧没约上。在面包車上，我正昏昏欲睡，阿成微晶瓷,忽然發来一條微信：“没帮你們约到人，真是有點抱愧，我给你唱首歌吧！”随後發来一段音频，我用體系自带的音乐播放器打開，戴上耳機恬静地听着。摇下一半車窗，惺鬆的眼睛被窗外凛凛的氛围灌得生疼，我看见播放器主動显示作者為“未知艺術家”。這倒挺贴切的，我内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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